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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从小就被宠着,大佬故意的全文》精彩片段
苏雾的经纪人白伊从电梯中下来,见苏雾过来,她停了要去接她的动作,重新按了电梯。
“二少在顶楼休息室。”
苏雾点头,和白伊一起进电梯。
并在包中拿出化妆镜,仔细检查过妆容没有问题才踏出电梯去休息室。
江庭旭坐在真皮沙发上,拿着手机,无视热搜上风风雨雨的推送消息,只垂着眼皮,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在等谁的电话。
直到外面天色渐暗。
距离那段视频登上热搜已经将近四个小时,除了数不尽的推送新闻,他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等来沈南枝一个电话,甚至就连消息,都没有等到一条。
看着空空荡荡,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的微信界面,江庭旭握着手机的力道越攥越紧。
压低的眉眼冷沉森重,晦涩暗色在瞳仁中积聚。
良久,江庭旭轻嗤一声。
唇角浸出嘲讽,“啪”的一声,将手机扔在桌上。
他真是魔怔了,竟还真默许了苏雾那种哗众取宠的低下伎俩。
沈南枝早就见过他和苏雾‘不清不楚’。
甚至她第一次见到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发生变化,还像一开始那般融洽。
可就算在那个时候,发现他身边出现其他的异性,她甚至连问都不会过问一句,就像什么都没看见。
到了如今,又怎么可能在意他和谁上热搜,上什么类型的热搜。
江庭旭手掌蜷紧,力道大到,骨节甚至都泛出白。
苏雾推开门。
看着里侧沙发上背对着门口的男人,抬步走进来。
红唇上扬勾出完美的弧度,衬得一双桃花眸更显风情。
“二少,晚上投资商组了个局,你能陪我去吗?”
她从沙发后靠近,还未弯腰靠近江庭旭,就听到他冷淡的拒绝声。
“没时间,你自己去。”
“另外,出去!”
苏雾动作顿住。
脸色更是僵硬下来。
她几步绕过沙发,来到江庭旭身前,正想解释,还未开口,不经意瞥见江庭旭的手机页面正亮着和沈南枝的微信界面。
苏雾无声紧了紧手指,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嫉妒,面上却掩饰得极好,主动示弱问:
“是沈学妹误会什么了吗?”
“二少,我能和沈学妹解释,那段视频引起的热——”
江庭旭眼底浸出不耐,冷声截断她的话:
“那段视频引起的热搜,内情究竟是什么,苏雾,你比我更清楚。”
他话说得直白,也没有耐心,“这里没有别人,更没有你买通的狗仔,戏没必要做这么全。”
苏雾指尖掐进肉中。
一整个下午,由于江庭旭没有出手撤压热搜而升起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脸色止不住地发白。
想再说些什么,可江庭旭现在的情绪坏到了极点,不等她出声,再度下了逐客令。
“我还有事,出去。”
苏雾咬紧下颌,忍着不甘转身离开。
她走后,江庭旭拿起手机,冷着眼拨通了总助的电话。
“陈风,将热搜撤干净。”
沈南枝屏蔽了所有的推送消息,并不知道在她看到热搜视频后不久所有相关的热搜就在几分钟内被全部撤下。
也不知道当天晚上江庭旭被江父江母打电话骂了快半个小时。
淮大距离公寓近,处理完实验室的事情,沈南枝没再特意回江家老宅,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利用周末日夜不出地在书房中处理课题并看当前的金融趋势。
“枝枝,我的命根子就拜托你了,中秋假期之后,你闺蜜还能不能活着,全靠你了。”
薄薄夜幕下,沈南枝踩着林荫路上的落叶往外走,听着电话那端好友幽幽怨怨又可怜巴巴的语气,忍住笑,问她:
“就只是在‘盛夜’落了枚U盘?”
“对对对。”话筒那边点头如捣蒜,快速说:“一枚白色U盘,在‘盛夜’八楼8A02。”
沈南枝扫了眼不远处霓虹弥漫的淮大校门。
平日中车流涌动的淮大校区南大门,今日格外安静。
仅有的几个人影,个个拉着行李箱脚步匆匆往外走、赶着时间与家人相聚过中秋。
无一在校门附近逗留。
收回视线,沈南枝不再看那些归心似箭的学姐学弟们,对电话另一边的顾清禾说:
“我待会儿就过去,你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看着当前夜色蒙蒙的天,沈南枝正要点进打车软件,打车去‘盛夜’替好友拿U盘。
指尖刚落在屏幕上,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南枝。”
沈南枝指尖顿住,回头,往后看去。
池峥白衣黑裤,手中拎着背包,在林荫路的另一侧往这边走来。
对方走近,沈南枝礼貌打招呼,“学长。”
对上她清透澄澈的眸子,池峥耳垂无声红了几分,就连握着手中背包的袋子都无意识收紧,问她:
“我听说中秋小假期你不离开淮海市?院系课题组不回家的学姐学弟们明日准备一起聚个餐,南枝,你有没有时间来?”
靠近校门口,校门外的车流喇叭声穿过耳边,沈南枝微弯了弯唇,没怎么犹豫,便拒绝下来。
“我明天有些事,可能来不了。”
池峥眼底有些落寞,但他并未表现出来,“那就等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聚聚。”
他与沈南枝并肩往校外走。
来到路边,看着霓虹夜色灯柱中的车流,池峥脚步慢了些,语气中藏着希冀问沈南枝。
“天有些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沈南枝正要拒绝,只是这次未等开口,一辆黑色限量版迈巴赫停下来,车窗降下,男人半侧冷隽疏离的面容映在昏暗的光线中。
眼眸漆黑不见底。
看向挨得有些近的沈南枝与池峥。
出口的嗓音略显冰质寡淡。
“南枝。”
沈南枝背脊一僵,下意识回头。
拒绝池峥的话语,在看到熟悉却又陌生的迈巴赫驾驶座上的江靳年时,喉咙滞了一下,转变为讶异的两个字:
“……大哥?”
池峥自然也发现了江靳年。
江靳年这个人,池峥没机会见过。
但江靳年这张脸,他并不陌生。
——财经频道和财经报纸的常客,只要稍微关注商圈,便不会不认识淮海顶级世家出身、掌控国内外商圈龙彧地位的江家长子江靳年。
沈南枝平时在校很低调,池峥从不知道,她与淮海首屈一指的江家有这层关系。
江靳年没看池峥,冷白指骨敲了敲方向盘,目光定格在眼底惊诧未消的沈南枝身上。
“上车,回家。”
沈南枝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
她与池峥匆匆告别,快步朝迈巴赫走去,却没有拉车门,只从降下的车窗看进去,对江靳年说:
“我要先去‘盛夜’,就不麻烦大哥了……”
“不麻烦。”
她声线还未落,就被江靳年打断。
男人音质淡淡,却不容置喙。
“上来,我带你去。”
沈南枝话音滞住。
在他漆黑的目光中,她没敢再推辞,瞟了眼后座的车门,忍住想往后走的冲动,最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黑色车子很快汇入霓虹璀璨的车道,规模宏大的淮大南大门在后视镜中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沈南枝在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了江家,但与江靳年见面的次数却不多。
一来是江靳年常年待在国外,甚少回国。
二来他性情冲淡克制,周身始终萦绕着令人望而却步的距离感,沈南枝向来对他敬而远之。
哪怕他偶尔回国时,她也大多识趣地避开与他碰面。
这次江靳年突然回国又亲自来淮大,是她没有料到的。
沈南枝不擅长与江靳年相处,江靳年又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自上了车,沈南枝就默默降低存在感,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上。
就连双手,都板板正正地放在身前。
江靳年瞥她一眼,单手把着方向盘,指节随意在方向盘上叩了叩,一片寂静中,忽然问她:
“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沈南枝有些走神,听到江靳年的话,本能回答:“一个学长。”
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追问:“什么样的学长?”
沈南枝朝江靳年那边看了眼,没有隐瞒,就像妹妹面对哥哥的询问,老实地说:
“院系课题组的学长。”
“平时来往很多?”
沈南枝摇头,“也就偶尔见几次面。”
听到这句,江靳年不再问了。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
车子顺着车流往前,等红灯的间隙,沈南枝主动打破凝滞的安静,问起今日突然见到江靳年的疑问。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靳年靠着椅背,一半眉目隐在昏暗中,许是受夜色的遮掩,周身的那股距离感稍微削减了一两分。
“今天。”他出声,“下午五点下的飞机。”
说着,他偏头,看向沈南枝。
沈南枝视线还未收回来。
江靳年这么一转头,两人目光顷刻间直直对上。
他眼底的墨色太浓,沈南枝下意识想避开他的注视,却先一步听他问:
“我听说,南枝快半年没回家了?”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子一辆辆启动。
江靳年转开视线,看向前方,踩下油门。
他没有在这时问沈南枝半年没回江家的原因,就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接着解释来她的事。
“总部有些事,需要亲自去一趟,淮海大学离公司很近,明天又是中秋假期,正好接你回家。”
沈南枝礼貌道了谢。
淮海是不夜城,越到夜晚,越是繁华。
‘盛夜’是淮海市最大的娱乐场所,随着夜渐深,这种繁盛,逐渐被推向巅峰。
璀璨霓虹中,迈巴赫驶入‘盛夜’停车场,沈南枝解开安全带,正要跟江靳年说她进去拿了东西就下来。
话音还未出,就见江靳年在解安全带下车。
沈南枝忙出声,“哥,我只是帮朋友拿个东西,我自己去就行——”
江靳年脚步未停,带着她往里走,“‘盛夜’晚上鱼龙混杂,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进了旋转门,江靳年径直带着沈南枝去了VIP通道。
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看向身旁穿着与‘盛夜’这种纸醉灯迷的地方格格不入的姑娘,按楼层前,问她:
“几楼?”
沈南枝看了眼他面前的楼层按钮。
歇了自己动手按楼层的心思,乖乖说:
“八楼。”
电梯刚升至三楼,封闭空间中,一道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寂静。
沈南枝乖乖在原地待着,澄澈清透的眼珠却下意识往江靳年手机上瞥了眼。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英文备注。
江靳年低头,扫了眼屏幕,没有接。
但也没有挂断。
‘盛夜’VIP通道的电梯速度很快,来电铃声响了短短几声,电梯门便“叮”的一声打开。
沈南枝先江靳年一步出电梯,对他说:“哥,你先忙,我去包厢拿东西。”
江靳年淡“嗯”了声,长指在屏幕上滑过,接通电话,目光却始终落在前面长廊上挨个找包厢的姑娘身上。
他并未等在电梯口附近。
而是边听着电话那边的汇报,边不紧不慢地跟在沈南枝身后。
在长廊尽头找到8A02包厢,沈南枝推门进去,在包厢中来回转了两三圈,最后才终于在软座沙发缝隙中找到顾清禾掉落的U盘。
将东西拿在手里,沈南枝很快往外走去。
刚出包厢,就见江靳年靠在包厢对面的墙上等她。
见她出来,他按灭手机抬眸看过来。
沉静视线掠过她手中捏着的白色U盘,“东西找到了?”
沈南枝点头。
他直起身,带着她往回走,“那回家。”
‘盛夜’长廊是半弧形设计,8A02在长廊的尽头,原路返回较远,从弧形的另一侧走更近。
沈南枝跟着江靳年,一路无话。
直到来到长廊中间,路过一扇半掩的包厢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恰巧从里面传出:
“南枝?是很乖。”那嗓音轻嗤一声,透着股若有似无的漠然,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漠,“但太乖了,乖得让人半点兴致都提不起来。”
自小一起长大,沈南枝自然听得出这道声音是谁。
但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最初脚步短暂的一瞬停顿,再也一星半点异色,脚步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都没听到。
包厢中,烟火缭绕,酒水满桌。
对面沙发上的方知霖听到他这后半句话,眉头皱起,他提醒道:
“庭旭,你这句话说的就过分了。枝枝跟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她向来跟你最亲近,也最喜欢跟在你身边,更何况江、沈两家还有婚约。”
江庭旭嗤笑一声。
薄薄眼皮半垂遮住了瞳仁中浸出的嘲讽,却掩不住唇角扯出的零星讽刺。
亲近?
她亲近他,是因为他生在了江家。
是因为他姓江,是被挑选出来与她联姻的人。
如果不是他投了个好胎,她那份亲近,哪里会轮到他?
停车场中。
上了车,发动车子时。
江靳年偏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姑娘,随着车子启动,问了声:
“跟庭旭吵架了?”
沈南枝握着手机,垂着眼皮摇头。
“没有。”
在二十多年前,沈家和如今的江家一样,都是占据淮海市金字塔巅峰的顶级豪门。
加上江、沈两家素来交情好,江家长辈来往的也密切,在她刚一出生,江、沈两家就定下了联姻。
只是这种好景不长。
她十岁那年,因一场意外,一夕间父母双双身亡,沈家公司也随之摇摇欲坠。
江家及时出手,用江家的权势人脉护住沈家公司,并将她第一时间接去了江家,视如已出一点点养大。
江家有两个儿子,江靳年比她年长七岁,沈南枝到江家时,他早已在国外留学。
与她日常相处、同住在江家老宅,日复一年一起长大的,是大她两岁的江庭旭。
在成年之前,大概是因为住在一起的缘故,那些年中,她与江庭旭的关系其实并不差。
不仅不差,还出乎所有人意料得好。
在学校里,江庭旭护着她。
在江家老宅里,江庭旭照顾她。
甚至当江父江母偶尔离开淮海市不在老宅时,每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天,都是江庭旭守在她身边。
但这种和睦温和的相处,却在两年前戛然而止。
江、沈两家早有婚约,从不是秘闻。
和江靳年比起来,她和江庭旭不仅年龄相仿,更是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默认,江、沈两家的婚约会落到她和江庭旭头上。
曾经的沈南枝也这么认为。
直到两年前,她和江庭旭的关系,毫无征兆地疏远起来。
起初她想不通为什么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情谊会骤然间转变。
后来才明白,是因为江庭旭抵触联姻。
他抗拒被安排的人生。
抗拒像个机器人一样,程序化地按照别人规划好的人生轨迹去走。
自然,她这个一早就被‘安排’好的准未婚妻,也同样被他排斥。
在得知江庭旭对这门婚约嗤之以鼻之前,沈南枝其实并未想过退婚的事。
自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和江庭旭一出生就订了娃娃亲,江父江母又对她视为己出,自小就当她为亲女儿疼爱。
两家的婚事,在沈南枝的印象中,早已成为一种随着长大无意识中被接受的习惯。
所以在得知江庭旭抗拒这场婚事时,她是怔愣的。
但怔愣错愕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借着江家老宅的别墅区与淮海大学距离远的借口,从老宅搬了出来。
免得她与江庭旭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人都尴尬。
这次放中秋小长假,沈南枝原本也没想回江家,最近这半个月院系课题组的事情不断,她一连两个星期都忙的团团转,好不容易放了假,本想在公寓摆烂躺两天缓缓精神。
倒是不曾想已经两年没回国的江靳年会突然回来。
但转念一想,江、沈两家的婚约总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
趁着这次中秋,如果能够将话说开,体体面面地将婚约退掉,也是好事。
——
江家底蕴深厚,老宅的别墅区更是淮海市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车子驶到别墅区周围时,路上的车辆已经零星无几。
沈南枝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别墅群,直到江靳年将车子停到别墅前的停车区。
别墅中很安静。
从外到里走进来,只见老宅的佣人。
不见江父江母半分身影。
进来大厅,见她目光往里张望,江靳年脱掉外套,对她解释:
“爸妈那边飞机误了点,今晚回不来,明天一早到。”
沈南枝轻轻应声。
话音落,江靳年看向面前这个明明在这个家中长大,此时此刻站在大厅、却有些拘束的姑娘,他手腕微动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想像曾经江庭旭安慰她时的那样揉一揉她脑袋,告诉她不用拘束,更不用紧张,这里始终都是她的家。
但动作还未做出,就被他生生扼制住。
她从来不亲近他。
他也不是江庭旭,没有跟她一起长大的情份。
这种亲密的动作,现在来说,并不合适。
“在路上就不见你怎么说话,是不是累了?”江靳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想吃什么?我让李叔安排人去做。”
沈南枝唇角微微弯着,猛地一看,倒是很乖顺听话,但前提是要忽略她想都没想就摇头和对他避之不及的动作。
“我在学校吃过晚饭了,不用麻烦李叔他们了。”
“在路上就见哥的手机一直在响,应该是有急事,我先回房间,不打扰大哥工作。”
江靳年凝眸,站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顺着旋转楼梯往三楼跑。
在老宅待了几十年的李管家朝江靳年这边走来,正要出声,先一步听江靳年问:
“这两年,南枝回来后,都是直接上楼去房间?”
在江靳年的印象中,小时候的沈南枝,爱笑又活泼,不喜欢一个人在房间待着,最喜欢让人陪着,哪怕是她一个人在家时,也很少闷在房间,而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与李叔、王婶他们说话聊天。
江靳年的这个问题,让李管家愣了愣,才斟酌着说:
“枝枝小姐这一两年,回来的次数很少,每次回来后,与陆董和夫人说会儿话,基本就回房间。”
江靳年没再应声。
好一会儿,他垂下眼皮,解开衬衣袖口,往上挽了两道。
江靳年性子冷漠,心思更是难以捉摸,再加上常年待在国外,哪怕李管家这种在江家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也摸不太透江靳年的性情。
他正想着先安排晚餐,还没开口,江靳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李管家瞬间闭上嘴。
江靳年扫过屏幕,接通电话。
总助周林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江总,跨国线上会议半个小时后开始,是正常进行,还是先取消?”
江靳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对那边说,“通知董事,正常进行。”
挂断电话,去书房之前,江靳年吩咐李管家。
“不用准备晚餐,但待会儿给南枝准备一份宵夜。”
李管家应声。
三楼卧房中。
沈南枝给好友顾清禾拨去电话。
告诉她U盘拿到的事。
“那什么时候给你?”沈南枝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托着下颌半趴在床上,问着那边的顾清禾,“明天?还是回校后?”
顾清禾长唉一声。
声音蔫巴巴的。
“这次真是惹到我老爸了,更别说还有一个落井下石的亲哥哥在旁边添油加醋,我今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们还是不让我出去。”
“明天是没戏了,估计这个中秋,我都不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小枝枝,只能中秋过后开学见了。”
沈南枝无奈笑笑,勾着挂绳一角,看着摇摇晃晃的U盘,安慰那边幽幽怨怨的好友。
顾清禾的心情转变的倒是很快。
没多大会儿,就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我听我哥说,江靳年回来了?”
沈南枝肘弯放平,下颌枕在手臂上,懒懒“嗯”了声。
顾清禾出身豪门顾家,她哥哥与江靳年的关系又好,对于江、沈两家婚约的事,顾清禾自然也是知情者。
沈南枝以为,她只是随口问一句江靳年,却没想到,她那边短暂停顿一下后,忽然出声说:
“小枝枝,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
顾清禾那边一阵悉悉索索。
沈南枝正想问她在做什么,还未出声,冷不丁的,听到这损友丢过来一句:
“江家又不是只有江庭旭姓江,既然他不愿意接江、沈两家的婚约,不如你和江靳年试试?”
沈南枝只觉得脑袋狠狠‘嗡’了一声。
她盯着手机屏幕,咬牙挤出几个字:
“顾清禾!你脑子被你爸训傻了?!”
什么荒唐话都敢说?
她和江靳年的关系堪比陌生人。
这十年下来,在一起相处的记忆更是屈指可数。
而且江靳年性子冷漠疏离得让人难以靠近,她连跟他待在一起都浑身拘束,试个什么?
电话那边却有词有理,“枝枝宝贝,别急着反驳啊,你就平心而论,江靳年是不是在各方面都比——”
沈南枝快声打断她,“可别出馊主意了大小姐!你还是继续听你爸训去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挂了。”
掐断电话,沈南枝去揉被顾清禾那句话惊得“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刚揉了不到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沈南枝扔下手机,走过去开门。
李叔端着宵夜,站在门外。
见她出来,脸上笑意和蔼。
“枝枝小姐,江总怕你待会儿饿,特意让厨房准备了宵夜和水果。”
“你看这些宵夜可合口味?”
看着李叔端着的果盘,沈南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侧身让李叔送进去,并温声道谢:
“多谢李叔,也帮我谢过大哥。”
李叔将东西放下,笑着应声往外走。
他离开前,沈南枝想到什么,礼尚往来补充:
“大哥刚从国外回来,应该也还没来得及用晚餐,李叔,麻烦你让厨房一道备上。”
李管家说:“晚餐已经备好,但江总在开会,我待会儿让人送过去,枝枝小姐先休息,有事就让人喊我。”
老宅别墅大,佣人大多都在后面的佣人楼,整栋别墅只有她和江靳年两个人,便显得格外安静。
虽然身上很是疲累,但现在才刚过八点,沈南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压根睡不着。
她爬起来,将笔记本抱去沙发上。
登上账号,点开这段时间一直处理的课题做收尾工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
等沈南枝彻底忙完,往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上一扫,已经十点多。
积累的疲倦和困意在敲下最后一个字时齐齐涌上来,沈南枝将电脑扔去一旁,扒拉过来手机,指纹解锁翻刚才顾清禾给她发的消息。
盯着电脑屏幕处理了两个多小时的表格,眼睛酸胀、口也渴,沈南枝边翻着手机消息边往外走,打算去倒杯水。
十点十八分。
这个时间已经不早。
江靳年的房间虽然与她的房间离得远,但也在三楼,怕打扰到他休息,沈南枝没开走廊的主灯,只就着一圈壁灯略显昏暗的光线顺着记忆往楼梯口走。
见她忙完,被关在家中百无聊赖的顾清禾再度信息轰炸起来,表情包和音频争抢着往对话框中挤。
沈南枝自动掠过她那些兔子抓耳的表情包,偶尔点开她发过来的图片看一眼,随后在消息栏中给她回信息。
人在困和累的时候反应要比平常迟钝得多。
更别说这会儿大多数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的沈南枝。
她指尖在屏幕上敲着字,还没敲完,来到二楼拐角时,没注意到从一楼上来的江靳年,刚往下迈了两步,整个人冷不丁撞到了他身上。
手中的手机没拿稳,踉跄着往下脱落。
沈南枝被困乏和疲倦笼罩的意识瞬间清明过来,她一边往后退,和江靳年拉开距离,一边仓促地想去抓手机。
沈南枝身后是台阶,贸然往后退,很容易跌倒。
江靳年看了眼她的动作,在她被台阶绊住之前,大掌落在她后腰上扶了一把。
轻薄的白色手机在旋转楼梯护栏上“铛”的磕了一下,在掉去二楼的最后一刻被沈南枝堪堪抓住。
沈南枝手心浸汗,呼吸也有些乱。
她僵硬地从江靳年怀里退出来,抑住眼睫的颤,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正看着她的江靳年道谢。
“多谢大哥。”
江靳年手掌收回,面上不动声色。
“下楼时尽量少看手机,小心别摔了。”
刚才撞进江靳年怀里,冷质松香晃入鼻尖,沈南枝觉得现在呼吸间好像还有江靳年身上的气息,冷清,霜寒。
她呼吸屏了屏,一个字不反驳,只乖乖点头。
为打破尴尬,沈南枝咽了咽喉,出声问:
“大哥刚忙完?”
“嗯。”他说,“有个会,开的时间长了些。”
“怎么还没睡?”他问她。
沈南枝:“要睡了,去倒杯水。”
听罢,江靳年没上楼,反而是带着她往下走。
楼梯口和大厅中的水晶灯依次被打开。
明亮的光线将昏暗驱散殆尽。
吧台前,江靳年像照顾小朋友那样,亲自拿杯子倒水。
沈南枝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男人衬衣袖口被随意挽起两道。
露出一段冷白腕骨。
筋骨匀称,稍微一握,力量感勃然迸发。
倒完水,江靳年转身递给跟在身后的沈南枝。
“温的,正适合喝。”
沈南枝接过,“谢谢大哥。”
江靳年靠在身后的吧台,倒也不急着走,看着她一口一口将水喝完。
“还喝吗?”
沈南枝摇头。
江靳年将水杯接过来,动作再稀疏平常不过。
“去睡觉吧,有事就喊我。”
“哥也早点睡。”
江靳年喉结微动,轻应一声,看着她一步一步快速上楼。
—
第二天一早。
江父江母从机场回来。
只是两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尤其江母,眉目间尽是怒色。
江父在旁边好言好语的劝着。
但他再劝,也抵不过江庭旭从昨晚就开始玩失踪、不接电话。
“都是你惯的!”江母没好气,边快步往大厅走,边将怒气往江父身上撒:
“那混小子从两年前就叛逆的没边,不接家业也就罢了,如今连两家的婚约他都敢随便乱来!”
江父敢怒不敢言,见老婆这次真生了气,只能先哄着人消气。
“气大伤身,夫人,先消消气……”
“消气有什么用?”江母越想越气,连带着看江父也越发不顺眼:
“那混小子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留下这一堆烂摊子,我们怎么跟枝枝那孩子交代?”
还有婚约。
江母现在除了生气,更是担心两家的婚约就这么被折腾没了。
她打心底里不同意解除婚约。
一来,她自小看着沈南枝长大,既将她当女儿,又当未来的儿媳,从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为他们的未来铺路,又怎么舍得将一手养大的姑娘送给别家?
二来,江、沈两家的婚约已经订了快二十年,先不说两家的羁绊早已分不开,就说若只因为江庭旭的‘叛逆’作废了婚约,他们江家,就无法对沈家交代,更无言对南枝的父母交代。
江靳年从楼上下来时,江父江母也正好踏进大厅。
见到他们人,江靳年先开口喊了声爸妈。
江父正愁让自家老婆消不了气。
这会儿见到儿子,胸口长舒了口气。
他给江靳年使了个眼色,让他帮着说两句劝劝。
江母火气压了压,在沙发上坐下,往楼上看了眼,声音压低不少,先问江靳年:
“南枝起床了吗?”
江靳年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拿过两个茶杯,给他们两个倒水。
“应该还没有。”
江母叹了口气,接过自家儿子递过来的茶杯,看向对面这个自小到大沉静稳重,从不需要她多操心的大儿子。
“靳年,南枝和庭旭的事,你听说了吗?”
江靳年看了眼坐在他老妈旁边的父亲,“昨晚刚回来时,我问了句南枝,但她什么都不肯说。”
江母叹气,“枝枝懂事,不想让两家难堪,从去年就搬出了老宅,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住。”
江靳年摩挲着茶杯,眼皮半垂。
没过问旁的,只问:
“那关于两家的婚约,爸妈的意思是?”
江母火气又有点上涌:“两家的婚约肯定是不能动,但江庭旭那混小子直接来了招失联,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当他自己半死。”
江靳年听自家爸妈说了好一会儿他离开的这两年发生的事。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林拿着一封E.R总公司的文件过来。
江靳年带着周林去了三楼书房。
文件签署完重新递给周林时,他问起江庭旭:
“庭旭在哪儿,查到了吗?”
周林接过文件,连忙出声:
“回江总,已经查到了,二少昨晚乘八点的飞机去了南市,如今在海瑞酒店。”
江靳年没再问别的,交代了两句公司的事便让他离开。
周林走后,江靳年坐在办公椅上没动,指骨轻叩着桌面,漆黑目光落在黑着屏的手机上。
片刻后。
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通讯录。
下滑找到江庭旭的备用号码,拨了过去。
话筒中“嘟嘟嘟”地响了很多声。
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才被人接通。
“哥。”
江靳年眼皮轻抬,腕骨随意搭在桌角。
语气中并没有责问,只是寻常地问了他一句:
“怎么不回爸妈的消息?”
江庭旭那边似有风声,他顿了顿,才说:“昨天手机没电了,没看到。”
“哥,你回淮海市了?”
“昨天回的。”江靳年问他:“你中秋回来吗?”
江庭旭话中没多少犹豫,“我在南市处理些事,应该不回去了。”
江靳年没强求他,只说:
“南枝在家,你知道吗?”
这次,江庭旭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漫不在意,像是很不在乎,“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回来并不稀奇。”
江靳年不再跟他绕弯,将话挑明。
“婚约的事,这一年来,你已经跟我抱怨过三四次。庭旭,我最后问你一遍,江、沈两家的婚约,你要、还是不要?”
这次,话筒中长久静默。
只剩隐约的风声穿梭。
南市海瑞酒店至尊套房中,江庭旭倚着观景阳台的护栏,握着手机的力道无意识收紧。
他垂着视线,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沈南枝在面对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异性都平静得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眼神。
她平静地接受他是她的准未婚夫从而亲近他。
也平静地接受他不愿履行婚约一点点远离他。
江庭旭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无形中紧攥成拳,一片漠然的眼底,他听到他自己说:
“——不要。”
大概是最近做课题做的魔怔了,昨晚在梦中都被一堆算都算不完的数据包围。
沈南枝赖在被子里,睁开了眼却不愿意起床,脑袋昏昏涨涨的,在床上磨磨蹭蹭赖了半天才慢吞吞爬起来洗漱。
等收拾完,从房间出来,刚来到楼梯口,就从楼梯栏杆缝隙中看到大厅沙发上江母脸色不虞地打着电话训斥。
不用猜,沈南枝都知道电话那边是谁。
零零散散这两年下来,这种情况已经不少。
她当初急着搬出去,以及除了重要的日子鲜少再回江家,就是为了避开这种场合。
等楼下打完电话,又过了几分钟,沈南枝才下楼。
刚才在三楼,看大厅的沙发有一部分的盲区,她只看到了靠外沙发上的江母,以及听声音知道江父也在。
倒是没想到,都九点多了,江靳年竟还在家里。
沈南枝一下来,江父江母和单独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江靳年便齐齐看了过来。
她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唇瓣弯起乖巧的弧度,一一打过招呼。
瞧见沈南枝,江母脸上被江庭旭气出来的怒色消去大半,她笑着看向沈南枝,对她招手,像过去这么多年一样。
“枝枝,醒了?”
“来伯母这边。”
沈南枝弯唇走过去,像小时候那般,坐在江母旁边。
江母对沈南枝,是真的喜欢。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当成亲女儿养大的孩子,情谊早已割舍不断,这两年,沈南枝和江庭旭的关系越走越远,江母一边着急,一边心疼。
着急她做不通江庭旭那混小子的思想工作。
心疼这两年沈南枝都不怎么回来,就像这半年,她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可这孩子每次都说学业忙,没时间回家。
江母拉着沈南枝的手,仔细看着她,几秒后,拍着她的手轻叹,“又瘦了。”
江母眼里都是心疼,“枝枝,学业再忙,也要常回家,你一个人住在公寓,没人照顾你,你让伯母怎么放心的下。”
沈南枝眉眼微弯,对于江母的话,一概应着。
聊了会儿家常,沈南枝观察着这会儿的气氛,想了想,轻声提起两家婚约的事。
“伯父伯母,正好今天是个机会,关于婚约,我想……”
随着‘婚约’这两个字出口,大厅中方才轻松的氛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去。
江母轻微皱眉,握着沈南枝的手有些紧。
她已经猜到南枝想说什么。
过去那半年,沈南枝虽然不回来,但这孩子跟她通电话时,早已明里暗里地提过好几次解除婚约的事情,只是一直被她压着,推迟说等她回来、大家聚在一起,当面商议。
她今早从机场回来打不通江庭旭电话时,之所以这么气愤急躁,就是预料到了没有江庭旭那混小子的配合,这门婚约怕是难以再维持住。
沈南枝知道江母的意思。
也知道她想让她留下的好心。
但感情之事,尚且不能勉强,又何况是一辈子的婚姻。
江、沈两家几十年来便交好,尤其她父母当年和江家的情谊更是深厚,在她父母去世之后,江家更是将她当成亲女儿一点点养大。
为了一场强求而来的婚姻,毁掉两家几十年的情分,太不值当。
“婚姻勉强不得,我想,两家的婚约,还是——”
一直没说话的江靳年抬起眼皮朝沈南枝看去,忽然打断她后半句话:
“二十年来,江、沈两家早已密不可分,贸然解除婚约,对两家来说,都是不小的创击。”
沈南枝话音一滞。
下意识朝对面看去。
她有想过江父江母会阻拦,但从来没想过,江靳年竟也会插手。
“而且。”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江靳年姿态不动,指节无声摩挲茶杯,又加一句:
“婚约是两家共同商定,真将婚事取消,江家也无法对沈伯父和沈伯母交代。”
江父江母也有些意外。
江靳年常年在国外,一年到头很少回来,对于江庭旭和沈南枝的事管得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倒是着实没想到,江靳年会在这个时候阻拦。
但不管出自什么原因,效果是一样的。
他们的本意,也是想留下婚约。
江母没想太多,顺着江靳年的话对沈南枝说,“是啊,枝枝,这事咱们不急,等庭旭回来,妈好好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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